【研究】Facebook（脸书）推出LIBRA—前景动人，道路曲折

Facebook（脸书）宣布将携手金融服务业和技术行业多个巨头（包括Visa、万事达、优步和Spotify）推出全球数字货币Libra，从而通过区块链为全球没有银行账户的17亿人提供即时国际资金转账服务。Libra是一种“稳定币”，因此与比特币有所不同，比如Libra将与其背后稳定的储备资产挂钩以维持其价值。然而，开启这样一项波及和影响全球的项目，将带来一系列监管、法律、实践和政治方面的挑战，我们将在下文讨论其中的一些内容。

技术术语

区块链

作为一种分布式分类账技术，区块链是一种数据存储结构，它通过去中心化的“节点”网络进行维护和复制，使得单个节点不能通过重写交易历史来篡改记录在分类账中的信息。该技术首先应用于加密货币比特币的设计中，但有可能彻底改变不同类型交易的进行方式以及资产的转移方式。

加密货币

是一种使用加密技术控制新“币”或“单位”的创建和转移以及保护交易安全的货币。加密货币通常不是由任何中央银行或当局发行或管理的，虽然有些国家曾经发行过，例如，委内瑞拉已经试验过石油币Petro——一种政府授权的、以石油作为担保的加密货币。

稳定币

一种旨在具有较小价格波动，通常自身具有价值的加密货币。

Libra是什么？

Libra是脸书在2019年6月18日发布的白皮书中推出的一种全球加密货币。Libra的形式将为代币，可以交换为波动性较低的资产并由该等储备资产提供担保，包括银行存款和短期政府证券（称为“Libra储备资产”），因此Libra属于一种稳定币。Libra的目的是成为多元化商家生态系统中的一种支付手段，但也可以在点对点的基础上使用。Libra将使用一种新的开源区块链软件平台（称为“Libra区块链”），该平台使用一种专门设计的名为Move的编程语言构建。

Libra储备资产中的低波动性资产将由一系列经过投资信用等级评级的托管人持有。这些托管人在地理上是分散的，目的是通过资产的分散化来提高安全性。

Libra概览

Libra的管理和运营

Libra储备资产和Libra区块链将由Libra协会管理，Libra协会是一个独立的非营利性会员制组织，总部设在瑞士日内瓦。最初，协会及其管理机构Libra协会理事会将由全球范围内的一系列企业、非营利组织、多边机构和学术机构组成，他们将以许可的方式运营Libra区块链。Libra协会的创始成员将作为Libra区块链的验证节点，并有权向Libra协会理事会指定代表。目前协会由28家公司组成，包括万事达、Visa、PayPal、沃达丰、优步和eBay。但其最终目标是逐步下放治理权，且短期和长期目标分别是扩大Libra协会和理事会成员的范围以及实现非许可性的管理模式。

Libra协会将拥有制造和销毁Libra币的专属权力，并由一众与用户接触的授权经销商（例如加密货币交易所和其他提供流动性的主体）协助。新的Libra币只能在授权经销商最初从Libra协会购买（用于转售给用户）时铸造，且购买时需使用与新Libra币等值的法定资产。当授权经销商向作为“最后购买者”的Libra协会出售Libra币时，Libra币将被销毁，且经销商将获得这些Libra币的相关法定资产作为回报（用于分发给用户）。这意味着流通中的Libra代币总量将由授权经销商（最终由Libra用户）的需求决定，即脸书和Libra协会的其他成员不会主动设定或管理Libra的货币政策，尽管这可能会在未来被Libra协会以绝对多数决的形式所改变。

脸书已经成立了一家接受监管的子公司Calibra，管理脸书将提供的与Libra有关的金融服务，其目标是将个人的财务数据和社交数据分离。Calibra的首个产品是一个数字钱包，这个钱包允许消费者持有并使用Libra，而其他公司如果设立竞争性的钱包，也并不会受到限制。

Libra的发展将通过营销Libra投资性代币的方式筹集资金。预计这种代币将以证券的形式，通过私募方式向Libra协会的创始成员和经过认证的投资者发行。Libra储备资产中的资产所得利息在付清系统开销之后，也可全部作为这种代币的收益。

根据白皮书，Libra预计将在2020年上半年以许可形式运营，并在启动后五年内过渡到完全非许可性的Libra区块链。

Libra的目标是什么?

Libra的愿景值得称赞——为地球上没有银行账户的17亿人提供快速和负担得起的支付服务。白皮书称，“Libra的使命是建立一个简单的全球货币和金融基础设施，为数十亿人提供支持。”并补充说：“无论你住在哪里，从事什么工作，或赚多少钱，在全球范围内转移资金都应该跟发送短信或分享照片一样简单经济，而且应当更为安全可靠。”

当然，这不是技术被首次用来弥合金融服务与获得有限金融服务群体之间的差距。在肯尼亚（现在跨越多个国家），技术已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以M-Pesa的形式为这一挑战提供了解决方案，M-Pesa是一种基于移动技术的支付平台，可通过手机帐户在任何人之间实现即时价值转移。尽管有额外的加密货币和去中心化的治理风格，Libra的基本情况听起来与M-Pesa极端相似。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Libra将被称为M-Pesa2.0。然而，很明显Libra并不仅仅是一个普惠金融工具。Libra协会创始成员的业务包括许多拥有大量精通技术的客户，Libra具有明显的潜力成为全球货币并在世界范围内被接受。

Libra面临的挑战是什么?

伴随着各种创新，特别是当其涉及向公众交付金融服务的新方式，Libra将引发无数挑战－监管、法律、实践和政治。

监管考量事项

Libra需要解决的监管困境之一是管辖金融服务的国际监管框架的复杂性。Libra货币的特点、其参与人的活动以及将要建立的Libra整体系统（即使其在本质上是去中心化的）需要在这些框架中定位，并需要设立和处理接触点。

在美国，一个关键问题是Libra是否会被视为一种证券，并因此接受美国证券法和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管辖。这取决于是否适用目前名声不佳的Howey测试。

Howey“投资合同”测试

一般而言，代币发行和出售需遵守美国证券法和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美国证交会”）的管辖，前提是：(i) 进行货币投资；(ii) 投资的目的是获得利润；(iii)对共同事业进行投资；(iv) 并只依赖其他人的努力。SEC v. W.J. Howey Co., 328 U.S. 293 (1946)

脸书认为Libra只是一种交换和存储价值的工具，而不是对创业企业的盈利性投资，这可以与上面描述的为投资目的设计的单独Libra投资代币形成对比。Libra的价值旨在反映包含Libra储备资产的一揽子相关低波动率资产的价值，这意味着Libra价值的任何变化都应该是市场力量对Libra储备资产中相关资产的作用，而不是脸书的创业努力，以及使Libra的价值稳定并相应减少投机吸引力的市场力量。Libra将根据外部需求自动生产和销毁（即，法定资产存放在Libra协会及Libra协会从授权经销商处购回Libra币）。这意味着，与许多数字资产不同，脸书及其Libra协会的其他成员都不会积极制定或管理货币政策，这可能使其不能作为预期利润的来源。尽管如此，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是否会因此或者因为Libra具有货币属性或“足够分散”而认为Libra不是证券，这一点并不完全清楚。如果你能够将正在贬值的货币（特别是来自高通胀经济的货币，但不限于这种情况）兑换成Libra币（Libra币与该货币相比可能会升值），那么Libra将提供投机的机会。

除证券法外，Libra还可能触发美国货币转移和商品监管制度等。就货币转移而言，美国的Calibra在美国财政部的金融犯罪执法网络(FinCEN)注册为货币服务业务(MSB)，并在许多州拥有货币转移许可证。目前尚不清楚瑞士的Libra协会，或任何计划授权的经销商是否会效仿。FinCEN指南建议虚拟货币的“管理员”（从事虚拟货币发行（投入流通））业务、并有权赎回（退出流通）的人员）可能具有MSB注册义务，前提是他们在美国开展“大部分”业务（尽管存在某些豁免）。至于商品法，在Libra被视为虚拟货币的情况下，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可能会主张对欺诈和操纵行为行使监督权利。

在欧洲，Libra面临相似但是不同的挑战。成立Libra储备资产池，为Libra提供信用担保，这具有集合投资计划的特点。向欧盟客户发行Libra以及中介机构向欧盟客户提供相关服务，需要注意基金以及投资服务的相关法律，及涉及规制下列内容的法规：中介机构和交易场所审批授权、基金营销和证券发行，向零售投资者发售组合产品、证券化（至少在资产池投资代币持有人的债权存在劣后级的情况下）和市场滥用。此外，鉴于Libra的功能是使用户能使用Libra履行交易引起的义务，还将涉及欧盟支付服务框架，如果Libra赋予持有人向发行人换取资金的权利，还将涉及欧盟电子货币规则。

鉴于Libra将作为国际货币使用，其将涉及全球的监管限制规定。例如，中国等国家已经出台了禁止加密货币的规定，德国等国家已扩大现有金融服务立法范围，使其适用于比特币等加密货币，马耳他和直布罗陀等司法管辖区已经制定了特别的加密货币制度，Libra将需要一一适应相关司法管辖区的监管规定。全球监管体系纷繁复杂，合规困难重重，但现在也有进展，这些进展可能有助于建立协调的监管方式。例如，法国央行行长Francois Villeroy de Galhau已经宣布西方七国集团成立了特别小组，由欧洲央行董事会成员Benoit Coeure牵头，评估Libra等稳定币以及如何将这些稳定货币纳入现有监管框架。

对Libra特征的分析能告诉我们的仅此而已；很多其他的监管问题已然存在，例如对于涉及Libra的交易，如何适用金融犯罪相关法规（以及适用的对象是谁），Libra储备资产的成本、收入和资产情况如何计算并同已发行的Libra币汇兑，多长时间进行一次计算或汇兑，是否会公布，以及公布的频率。对于提供Libra相关服务的中介机构，适用哪些合同及透明度要求－例如是否需要书面协议，是否需要提供交易单据（纸质或者其他持久媒介），以及这些在实践中能否执行？对于Libra的使用人而言，其能否就其持有Libra或接受专业服务提供方向其提供的关于Libra的服务，从政府保险或存款保险机制中受益？从机构的角度而言，对于持有或交易Libra的银行或其他受监管金融机构，存在哪些关于监管资本或流动性处理的要求？某些受特别监管的实体是否允许持有Libra？对于担任Libra储备资产池的保管人的银行或其他受监管金融机构，其流动性处理如何进行？

另外，还有一个棘手且敏感的重要监管问题——数据隐私权。Libra、Libra交易以及Libra用户相关的数据和数据流将体量庞大、跨境流动、种类丰富，这对于欧洲《通用数据保护条例》出台后的监管环境提出挑战，同时也带来机遇。制定相关机制确保当前及未来均符合全球数据保护要求是重中之重并且绝非易事，再加上脸书曾经的历史，监管机构已经就此表示关切。

意大利数据保护局局长Antonello Soro对Libra如是评价：“如果该行业不能迅速得到民主监管原则的约束，我们所面临的风险是，我们将自己很大一部分权利交到了一小部分数据寡头的手上。”

当然，真正的挑战并非在于孤立地找到上述问题的答案，因为并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答案，关键在于找到在全球层面均行之有效的合理答案。

法律考量事项

除了监管方面的挑战外，法律层面也存在需要考虑的问题，并且需要结合很多不同法域的法律开展分析。

首先是Libra的法律性质，这也是加密货币市场普遍面临的问题。然而，因为Libra有资产作为担保，这一点对于Libra尤为重要。Libra的法律性质将决定Libra的持有人以及授权经销商是否对于Libra储备资产享有任何法定的请求权、该等请求权适用的法律、执行该等请求权的司法管辖区、以及在未来Libra的相关安排发生变化的情况下或者Libra协会或者Libra储备资产的托管人破产的情况下，持有人及经销商的权利如何能得到保护。另一方面，如果Libra的所有人不享有任何法定请求权，这一问题本身就可能影响对Libra监管性质的分析以及Libra的营销。

此外，Libra的法律性质将决定所有权如何转移，是否可以在Libra上设定担保（以及如果可以的话，如何设定担保），Libra是否可以被盗以及如何取回（以及如果存在争议，哪一方的请求权更优先）。Libra的法律性质可能还将影响在何种机制下使用Libra购买商品和服务可以得到保护，例如是否可以在消费者保护机制下受到保护（如果构成出售，可能能受到保护，但如果被认定为以货易货，则可能无法受到保护）。这一问题将是影响深远的根本性问题。

因为存在多方多层次参与，Libra的责任框架规定也将很复杂。试想，如果系统并未像交易各方预想的一样运作，无疑将引发众多诉讼，更何况很多问题也尚无先例。比如来自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多个交易方使用的开源代码中存在错误，而没有一个单一责任人整体负责Libra区块链的监管，那么谁应为错误代码承担责任？若Libra未能完成权属转移，请求权应当是债权还是损害赔偿请求权？相关的判决应当以Libra为计价单位还是法定货币为计价单位？

税务考量事项

税务问题是Libra系统参与各方需要考虑的另一个重要领域。

目前，对于比特币等去中心化加密货币，税务问题还未被视为一项重大问题，尽管绝大部分税务机关已将很多加密货币认定为税务意义上的“资产”，这意味着各类加密货币交易严格来说应当纳税。税务问题大部分时候被忽视，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加密货币没有中心负责机构，税务局发现纳税人交易的几率非常低。因此，我们预计很少有纳税人办理税务申报或缴纳到期税费。

但是，Libra的高调推出，再加上具有被广泛接受的可能性，税务机关可能不会满足于纳税人主动自愿合规申报纳税。我们预计，无论是通过国内现有的或国际监管框架、半自愿机制（例如爱彼迎同丹麦税务机关达成的协议）还是新出台的特定规则，Libra协会将被要求向税务机关报告使用者的交易。因此，对于使用Libra的消费者和接受Libra的企业，税务问题都可能成为一个重要的问题。

例如，如果消费者在获得Libra和使用Libra消费之间存在时间差，期间损益将受资本利得税的规制。虽然可能存在豁免，但计算用户在一个税务年度（可能涉及数百个交易）的纳税义务将尤为困难。

授权经销商和其他接受Libra的企业将面临两个应税事件，首先是在从消费者处收到Libra币之时（即交易利润的“一般”税，也就是当经销商和企业收到的为法定货币时应缴纳的税）；其次，是将Libra转换为法定货币计价资产或者向另一个接受Libra的企业使用Libra交易时（处置Libra的利润/损失/收益需要纳税）。这意味着上述企业将面临实际的不确定性以及潜在的更高成本。

虽然上述问题会因Libra预计相对稳定的价值而有所缓解，使Libra看上去不像投机资产，但我们仍然预期Libra的波动性至少相当于传统的法币。Libra的重度使用者（特别是企业）可能会发现计算其纳税义务是一个真正的挑战，尤其是需要对其整个纳税年度内可能发生的大规模交易的资本利得计算。

最后，我们预计Libra协会将通过某种方式解决上述问题，虽然目前还不清楚是否存在一个简明的答案，能既避免这些额外的应税事件发生，同时又不影响提供无缝的用户体验这一目标（例如纳入自动税项计算和申报机制）。

实践考量事项

Libra面临的一项主要的实际挑战将是广泛利益相关者的认可，从而使大量参与者（特别是足够数量的国际交易平台及其他基础设施）能够参与，以促进预期的全球支付网络。虽然脸书已经在这一方面开展实质性工作，并且有很多高端的创始成员参与，其中不乏全球支付系统、电信服务供应商和商业品牌，但所需规模及全球分布仍将使Libra面临挑战。

虽然低成本、迅速、跨境的点对点支付等显著优势将使大量消费者和企业从中受益，但建立对于Libra和Libra区块链的信心仍至关重要。脸书自身有超过23亿个活跃用户，这一点显然有助于这一进程，但是很多人对于区块链和加密货币存在疑虑甚至恐惧（考虑到最为广泛认知的加密货币－比特币的波动性，这一想法不足为奇），并且对于脸书在“剑桥分析”丑闻中的数据隐私权方面的记录保持警惕。但是，脸书是Libra的主要发起方，并认真致力于设立非营利的Libra协会，以便使Libra从法律和透明度层面同脸书分离。Libra协会在成立时还有27名其他创始成员，并宣称计划在Libra发布时拥有100名成员，以便逐渐地实现持续去中心化。

对于目前于金融服务受益较少的人群，Libra的益处更为显而易见。这一点可能意味着，Libra将更大程度地在新兴市场被使用，前提是基础设施和当地监管机构允许。然而有趣的是，在肯尼亚等国家，仍需观察其消费者是否更青睐使用M-Pesa等其现有的成熟服务。

政策考量事项

鉴于脸书业务遍及全球、规模庞大且占据市场主导地位，与之相伴的政策性问题不胜枚举，本文中我们将罗列若干有趣的政策性问题。

首先，Libra的发起预示着科技巨头又朝着金融服务挺进了一大步。2017年，巴克莱银行的前首席执行官Antony Jenkins就曾预测，未来五年内银行业即将经历“优步时刻”，时钟已悄然开始倒数。支付及支付系统渠道的银行去中介化发展进程势不可挡，在中国已有先例可循，目前在中国超过半数的交易都是通过第三方支付服务供应商（如微信和支付宝）发生。事实上，去年超过五千亿笔交易是通过微信和支付宝这两个科技巨头平台发生的（每天超过17亿笔交易）。

对于科技巨头手握大权，各界纷纷提出质疑，尤其是在美国要求拆分科技巨头企业的风潮更甚，Libra的发起势必将火上浇油，。美国参议员Elizabeth Warren（民主党）近期发表评论称：“当今社会，科技公司权力过大——掌控国家的经济、社会及民主。这些科技公司强压竞争，利用我们的私人信息牟利，让竞争环境对其压倒性的有力，对抗其他所有人，在此过程中，损害小企业利益，妨碍创新性发展。”

姑且不论拆分科技巨头是否会发生，但朝着规模化支付生态系统发展的任何实质举动都将不可避免地导致更为严苛的监管。例如，如果Libra确实构建了跨地域支付的全球支付系统网络，英国央行英格兰银行行长Mark Carney对此表示必须受央行监管。Mark表示：“如果Libra落地实施，它必须由英格兰银行、美联储、欧洲中央银行及主要全球中央银行和监管者对相关实体进行直接监管。”他还表示，英国央行将以“开放的态度”应对Libra，但并非“门户大开，听之任之”。

值得注意的是，《2017数字经济法案》第113条及附件9扩大了英格兰银行对银行间支付系统的监督范围，使“支付系统”的定义范畴涵盖了非银行支付系统。相关规定是否适用于诸如Libra等的去中心化安排，我们尚不可知，但Mark Carney早前就曾指出，英格兰银行下设的金融政策委员会将做好万全准备，“考虑建议进一步扩展监管范围。”

各大国际机构也逐渐意识到科技巨头涉足支付领域所可能带来的影响。国际结算银行在其年度经济报告中提出：“在某些环境中，例如支付系统，科技巨头有可能迅速成为具有系统相关性(systemically relevant)的金融机构。”

金融服务业的重新洗牌将导致监管技术及目标发生剧变。诚然，悄然间，科技巨头已经崛起，涉足金融服务，但Libra的发起将首次将这一趋势呈现在“台面上”，使政客、监管机构、技术公司、金融服务行业、央行以及消费者有机会各自阐明自身观点，开始倡议重新定义监管范围。

另一个值得讨论的政治性问题是潜在的“美元化”。Libra及其他稳定货币的易用性、安全性及稳定性可能将意味着，金融服务使用方，尤其是在本国货币较为弱势的国家，随着时间推移日渐倾向通过外币交易（所谓的“美元化”）。Libra将会促进这一进程，而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在内的机构担心，美元化意味着相关国家将失去货币政策管控，其国家金融系统更易受外汇冲击，而该国的央行在提供流通性方面受限。最终来看美元化将是国家经济发展及长期发展的阻碍。

另外，Libra所需应对的另一个明显的潜在政治层面的问题就是日益升级的中美贸易战，尤其是针对技术的主导地位（以及在本案中的储备货币）。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石油美元？现在来看，未来是关于科技美元的竞争。

但是对美国及中国以外的其他国家而言，这并不算一种失败，例如法国数字经济部部长Cédric O近期对某参议委员会表示，如果法国及欧盟不有所作为，“法国及欧盟的未来就只能任凭美国及中国做主”。

美国政客非常担心脸书可能会规避美国的监管、政策杠杆及限制、削弱美国对霸权主义的争夺。美国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Maxine Waters表示：“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是脸书及其合作伙伴立即停止推进Libra以便我们着手监管处理。我们必须保护我们的消费者。我们不允许脸书及其合作伙伴将Libra体系设立在瑞士，企图同美元抗衡。”

Libra的结构无疑会引发的另一个政策性问题是，随着Libra的规模化发展，大规模资金将从Libra储备资产基金中流入和流出引发的潜在系统性影响。资金由传统银行存款转出，汇入Libra体系，这可能会对银行产生不利影响，如影响银行可贷金额，扰乱政府债券市场。相反地， Libra挤提导致的Libra储备资产中基金资产的大量卖出，可能会扰乱政府债券市场。此外，对将Libra币再转变成为法定资产的机制的扰乱不仅仅可能引发挤提,还可能引发更广泛的消费者及系统问题。

Libra的前景

Libra计划在2020年上半年推出。但鉴于仍有复杂的法律、监管及实际操作问题有待解决，我们预估很难在计划时间推出Libra。但就Libra的推出，首当其冲的政治因素及各方利益冲突及不和势必将在未来6至12个月内一一呈现，有待各方处理，在计划时间推出Libra显得更为困难。

然而，姑且不论脸书及Libra协会无法控制的前述问题， Libra现在面临的主要挑战是如何着眼全球解决那些能予以解决的问题。就这一问题，美国突击步兵部队前美国陆军参谋长艾布拉姆斯(Creighton Abrams)上将有句名言，即“吃掉一头大象的方法就是一口一口地吃。”虽然Libra有着一些世界上体量最大的企业为之保驾护航，其中有在构建支付生态系统方面的专家从旁协助，有为应对各式可能适用的监管机制提供咨询意见的专家鼎力相助，但从无到有地构建一个像Libra这样的全新支付平台仍需要全球各界专业人士的协助。

在各方专家们的鼎力协助下，乘着这股“东风”，Libra有望在2020年占据全球“电子钱包”的一席之地，但要实现这一目标仍需各方的不懈努力。我们预计，Libra会分阶段发行，先在部分法域及特定目标市场发行Libra，之后依次逐步在其他国家及市场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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